柯柯牙绿化工程构成了长达25公里的“大漠绿屏”,这片沟壑纵横的原始地貌被特意保留下来。饱受风沙之苦的历史将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。
这里,是我国重要的石油、天然气生产基地;这里,盛产全国闻名的优质棉花、美味香梨;但同时,这里也是我国乃至世界的主要沙尘暴策源地之一。这就是位于新疆南部的我国最大的流动性沙漠————塔克拉玛干沙漠及其周边地区。
在与沙漠的博弈中守住家园、脱贫致富是困难的,塔克拉玛干沙区人民在进行着怎样的努力?4月上旬,尾随着一股从西伯利亚侵入沙漠、掀起南疆大范围扬沙的冷空气,记者自塔克拉玛干北缘纵穿沙漠抵达南缘,沿路进行调研探访。
水啊,水!
4月5日,记者来到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,第一站赶往位于塔克拉玛干东北边缘的尉犁县。清明时节不见雨纷纷,只见漫天薄薄的黄沙。馒头柳初吐新绿,齐刷刷歪斜向一边,远远看去煞是壮观,不用说,这自然是风沙的“杰作”。
“到了尉犁一定得尝尝羊肉!我们这儿地下水盐碱度非常高,羊吃了盐碱地里的草,肉质鲜嫩,毫无膻味。”当地人热情地介绍。
咸苦的地下水带来的如果仅仅是鲜美的羊肉,当然令人满意。然而,这样的水是无法灌溉农林的。尉犁又是客水县,自身无水源,靠流经此地的塔里木河、孔雀河提供水源。但多年来由于上游农业水土开发,两河不堪重负,年年发生断流。“生态绿化也好,经济发展也罢,这儿的一切都与水有关。”尉犁县委常委包尔汉·托乎提说。
到哪里寻找异常珍贵的水资源?包尔汉·托乎提骄傲地说出了尉犁的答案:向耕地要水!“尉犁是巴州第一大产棉县,过去有限的水都被棉田吃掉了,根本没有余量去恢复植被、改善脆弱的生态。2005年,县里决定实施高标准节水工程,修建防渗渠,推广加压膜下滴灌节水技术,向耕地要水去治理荒漠化。一开始农民不同意,说吃饭都没钱,哪能出钱节水?为了做通农民的思想工作,县里出钱一乡一村搞起了示范,百姓一看,原来15天灌不完的地,一个礼拜就灌完了;原来一亩地用300方的水,现在只要150方就够用了,都说‘哎,这个法子对着呢!’纷纷自己搞起来。去年一年,全县搞了16万亩的高标准节水灌溉,节下了2000万方水。今年,我们准备用这些水建设2.5万亩的生态林。”
高标准节水灌溉更为棉花产业带来了高效益。副县长刘克文欣喜地说,“现在,尉犁平均每亩棉地增产籽棉50到120公斤,一亩棉地的纯收入达到800元到1000元,成为农民增收的主要途径。”
从尉犁县返回巴州首府库尔勒,我们从新疆塔里木河流域管理局了解到,相对于塔河全流域902万人口来说,尉犁县6万多人的用水紧张问题仅仅是一个缩影。国家对这一难题关注已久,于2001年批准投资107亿元,开展塔河流域综合治理工作,以期对水资源进行统一调配、合理使用。成效正在初步显现。如今,塔河下游胡杨林等天然植被悄然重现生机。塔河治理前的1999年,尉犁县GDP仅为2.37亿元;而治理后的2005年,GDP增加到15.63亿元,农牧民人均收入也增长了近一倍。
进退一公里间
6日,记者自塔里木沙漠公路进入塔克拉玛干腹地塔中,次日清晨辗转沙漠东南缘的且末县。且末县是古丝绸之路南道的重镇。
伫立于城外一座高高的沙丘上极目远眺,只见黄色的沙原横无际涯,如一群猛兽从四面窥视着这片小小的绿洲。县委书记李天佑告诉我们,自古以来且末人民斗沙治沙的事迹足以写成一部壮丽的“史诗”;如今,大风沙正将沙漠以每年5米的速度向西南推进,车尔臣河东岸的流动沙漠与县城仅一河之隔,相距不到一公里。
“这进退一公里间,可以说关系到我县的存亡!”李天佑说。
且末人没有退缩。县防风治沙工作站站长居来提·库尔班奔波于风沙前沿地带已是第6年了,他告诉我们,近年来且末人开展了河东治沙工程和河西生态工程两项重点工程,对直接危害农区的沙漠不懈地进行专项治理。自1998年起一桶一桶从车尔臣河往上取水,一棵一棵地浇灌树苗,到如今大面积采用先进的滴灌节水技术。截至2006年,河东治沙工程已完成治沙造林面积7400亩,河西生态工程也完成了5000亩防护林。目前,较为完善的防护林体系已经形成,在农区阿热勒乡以东等局部区域还出现了人进沙退的喜人局面,几年来且末人已经从沙漠手中夺回了12000亩土地。
在春日的阳光下,且末城中桃花、杏花分外美丽。居来提·库尔班望着窗外笑道,现在县城绿化覆盖率已经达到43%,与10年前相比,沙尘暴天气由24天下降到15天,浮尘天气由193天下降到146天,降雨量也大大增加了。
“绿洲内部已经形成了良好的小环境,但周围大环境依然恶劣,与风沙的斗争,还会一直持续下去。”居来提·库尔班说。
资金再紧也要造林
8日上午,记者赶到了位于沙漠公路南尽头与315国道交汇处的民丰县。正值当地居民赶巴扎之时,集市上热闹非凡。一个小女孩捧着馕的双手令记者心中一紧:与她水汪汪的双眼毫不相称的是,那双手竟如树皮般粗黑!
风沙在此的肆虐可见一斑!当地干部阎明告诉我们,他的父亲多年来从事民丰县志研究。1000多年来,民丰居民为了摆脱风沙的威胁,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搬迁,沿着尼雅河一直往南退。但如今,北面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流动沙丘仍在逼近,南边却已紧邻昆仑山脉。某种程度上讲,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!
绿色就是民丰的生命线。棘手的问题是,与同处沙漠边缘的且末县不同,且末石油储量超过亿吨,石油税收提供了90%以上的财政收入,为发展先进的滴灌节水技术提供了支撑;民丰却是国家级贫困县,滴灌节水造林所需的资金,对民丰来讲是难以承受的数字。
缺少资金,林还是要造,民丰人不缺乏勇气。虽然是周末,民丰林业局局长阿布都卡地尔仍然忙碌在造林第一线。听说记者前来采访,他匆匆赶回谈了谈情况。原来,从2001年起,民丰县干部群众齐上阵,按照每年10000亩的速度植树造林,建成一条宽70米的大林带,目前林带长度已达130多公里。
在恶劣的生态环境面前,如何减少造林成本仍是无法回避的问题。阿布都卡地尔说,现在民丰县已有经济林面积4.9万亩,不少乡镇都在部署种植红柳肉苁蓉,希望有朝一日营造绿色生态屏障不再是一个无法承受的负担,而成为一条通向致富的道路。
青翠阿克苏
花了一整天时间自沙漠公路返回,10日我们抵达了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的阿克苏地区。几天来看惯了漫天黄沙,阿克苏城乡的青翠令我们眼前一亮。
在阿克苏实验林场的红枣生产基地地头,我们碰到了买买提等几位农户。买买提告诉我们,自1986年承包林场12亩红枣地以来,家里越来越宽裕了,去年全家5口人纯收入有21万元。李有灵则是全阿克苏地区的“红枣状元”,由于对科学施肥、科学管理特别钻研,他家产出的红枣个儿大、产量高,每公斤能比别人多卖5毛到1块钱。近年来红枣越来越出名,公司竞相过来收购。80多户农户平均年收入都能上10万元。以林养林,在阿克苏地区的荒漠化治理过程中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做法。
阿克苏行动得非常早。1986年便启动了建设生态经济型防护林体系的一项重大工程————柯柯牙绿化工程。弹指20年过去,阿克苏人神话般地在沟壑纵横的盐碱地上编织出一道宽300米至1500米、长25公里的蔚为壮观的“绿色长城”,从东、北、南三面将阿克苏市环绕起来。盛产红枣、核桃的实验林场作为新疆最大的国有平原林场,便在其规划之中。
“柯柯牙绿化工程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产出的问题。”地区林业局局长王建平说,因为从地区财政状况来讲,不可能每年投入大笔资金养护树木、维护基础设施,只有多渠道投入、多主体参与,形成以林养林的良性循环,林地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。
王建平前两天刚从和田河考察回来。
“国家很重视塔河流域治理,我看今后还要在中上游水源补给上多下功夫。”
仍然是水的问题。对塔克拉玛干沙区人民来讲,无论身在塔河流域何处,水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。
“我想说的是,还是要有忧患意识。治理这么大沙漠确实不容易,但是如果不治理,我们生活在沙漠边缘的人们就会永远失去立足之地!”王建平说。